明天,李文正就要去乡里上初中了,想到这些,让他兴奋不已,虽然已经十二岁了,但他平时几乎很少离开家里,就连偶尔去离村只有两里地的矿上,都觉得那是一个极其新鲜的大地方,尽管那里只有一条所谓繁华、摆满地摊的窄街。 早晨起来,用当时自己可用的唯一洗发用品——洗衣膏把头发洗了三遍,而且足足用了差不多平时能洗五件衬衣的量,弄得满头的沫子,淘洗了好几遍,还是粘糊糊的滑。向来节俭的有些吝啬的奶奶已经不住的用眼瞟他,嘴里发出可惜的“啧啧”声,若是以前早就该唠叨了,可是因为明天孙子要去读大书了,便忍着,啥也没说,不过把正在手里削的半个带皮的土豆直接扔到了锅里,可能是想留下这半个土豆的皮来弥补一下损失。 李文正穿上了那件洗的发黄,已经叠放在那里好久都没舍得穿的白衬衣,脖领子和袖口都磨破了,奶奶又用白线给缝上。那密密的针脚就像脖领子上趴了一排虮子一样,虽然奶奶常说她的针线活是远近闻名的,但是文正宁愿它是一排真的虮子,还能留下迟早会清除掉的希望。其实每次被人发现他领子上那排突兀的针脚后,他就会感受到真正有一排虮子在脖子上无孔不入的叮咬,奇痒难耐,深入骨髓。下身穿的是那条过年时候做的深蓝色西服裤子,虽然和这个季节并不搭配,可是这恐怕已经是他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的行头了。 他用一把只剩半截的老木梳子,对着镜子把自己湿漉漉的头发,一会儿梳下来,一会儿梳上去,一会儿四六分,一会儿三七分,硬是要给自己设计出个发型来。 “照镜子,照妖哩,豆瓣子大点的东西,能梳出个甚来?流氓习气,三岁看大,七岁看老,以后肯定是个没出息的货!”一旁抽水烟的爷爷终于看不下去了,骂了起来。 “你爸爸非要供你念初中,我看呀能写个信就行了,庄户人家的孩子还想考个大学?坟茔上没那个德行。” 文正听到这些,专门挺了挺头,干脆赌气把头发梳了个对半分,爷爷气的用力一吹烟锅里的烟烬,火星飞出,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,仿佛精确制导的导弹那样精准,落到炕头那只整天只知懒睡的病老黄猫身上,顿时黄猫从炕头蹿起,飞也似的奔出屋外,屋里留下一股皮毛烧焦的味道,文正的奶奶狠狠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