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一滴雨,落在了他的魂魄上。 那触感,先是极致的冰凉,随即化为一种粘滞的、带着细微颗粒感的重量,仿佛落下的不是无垢的天水,而是裹挟了尘世无尽污浊的泪。紧接着,是第二滴,第三滴……千万滴。 声音由远及近,初时细密如垂死者的断续私语,敲打着他沉滞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意识边缘;继而连绵成一片空茫的、无处不在的鼓点,沉闷地碾压过来。这不是他记忆中的任何一种雨声。不是落在前世亭台琉璃瓦上的清越回响,不是打在仙苑宽大芭蕉叶上的沉实共鸣,更非他惯于侧卧聆听的、洒落荷塘时那催人入梦的温柔淅沥。这是一种……被无数次阻隔、折射、削弱后的,充记了无形杂质的声音,仿佛整个天空都在压抑地哭泣,流下的却是饱含痛苦与毒素的泪水。 他,就在这片泣泪般的、令人不快的雨声中,被迫地、缓慢地“睁开”了感知。 首先复苏的,是气味。一股浓郁到令人灵l都要为之凝滞的尘土气,混杂着某种辛辣的、属于锻造过的金属与复杂腐败物混合的陌生气息,霸道地、不容拒绝地钻入他并无实质却依旧敏锐的感知核心。这气息的洪流中,还搅缠着一丝若有若无的、甜腻到近乎发臭的怪异芬芳,那绝非自然草木的香气,更像是某种……被精心调制出的、试图模仿生机却只余下空洞的伪装。他本能地渴望从中捕捉到一丝属于过往的、干净的湿润,一丝能唤醒记忆的清澈水汽。 没有。只有污浊,无边无际的、令人窒息的污浊。 随后,“视觉”的感知如通水墨在宣纸上晕染开来,逐渐清晰。他发现自已并无肉眼,他的“看”,是灵识如水波般从他核心之处一圈圈扩散出去的结果——他依旧是一株荷。或者说,他历经轮回却未曾泯灭的精魂核心,仍顽强地、也是无奈地,寄托在一片孤零零的、悬浮于某种非物质领域中的荷叶上。叶面不复记忆里那翡翠般的莹润通透,生机勃勃,而是蒙着一层灰败的、死气沉沉的黯淡,像是被时光与遗忘的尘埃层层覆盖、浸透。叶片的边缘处,已呈现出些许无力蜷缩的颓态,甚至有几处细微的、仿佛被什么侵蚀过的破损痕迹,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、源自本源的疲惫与虚弱。 一种源于本能的、对完整与洁净的强烈需求,让他感到一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