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月的阳光,像一把迟钝的刻刀,透过半拉的窗帘,在林小满的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。他像只被提前惊扰了冬眠的熊,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模糊的抗议,把脑袋更深地埋进枕头里,仿佛那里藏着对抗整个世界的堡垒。空调外机在窗外徒劳地嗡嗡作响,像个年迈的哮喘病人,努力却徒劳地搅动着房间里凝滞的闷热空气,而非带来丝毫凉意。汗水在鬓角悄然汇聚,带来一丝黏腻的痒意。 “小满!都十点了还不起床?你的肝是铁打的吗?” 母亲王美娟的嗓门,如同自带穿甲属性的炮弹,轻易穿透了单薄的房门,精准地轰击在他的耳膜上。林小满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,一把将空调被拉过头顶,试图在这片由织物构成的临时堡垒中,多苟延残喘几分钟。高考结束后的这个漫长暑假,他最大的成就,似乎就是把“懒散”这门技艺修炼到了炉火纯青的新高度。他并非全然心安理得,心底偶尔也会掠过一丝微弱的、名为“虚度光阴”的刺痛,但很快就被“好不容易熬出头”的疲惫感和“未来还远”的侥幸心理淹没。 手机屏幕上,他操控的角色又一次在boSS毁天灭地的技能光效中化为灰烬。队友频道瞬间炸开一连串刺眼的问号,最后定格在一句冰冷的嘲讽:“小学生就别来坑人了”,随即头像灰暗,退出了队伍。林小满撇撇嘴,一股熟悉的、混合着不甘和烦躁的情绪涌上来,他用力戳着屏幕上的“复活”按钮——心底有个声音在说:算了,何必较真?反正他有的是时间,大把的、无处安放的时间,大不了再来一局。这种重复的挫败感,竟成了对抗无聊的一种方式。 “林小满!听见没有?冰箱里的酸奶再不吃就过期了!” “来了来了!”他不情愿地拖着长音回应,眼睛却还死死盯着屏幕上那漫长的复活倒计时,仿佛那跳动的数字比母亲的呼唤更具吸引力。 这就是林小满高考结束后的日常:睡到日上三竿,在虚拟世界里厮杀到深夜,中间穿插着被母亲唠叨声打断的、味同嚼蜡的吃饭时间。三个月前,他还是个被题海淹没、双眼布满血丝的高三狗,如今却摇身一变,成了家里这座小庙里唯一的、且体积不小的“大型不可回收垃圾”。这种身份的转换,带来短暂的解脱后,是日益沉重的空虚感。 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