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,深得如同化不开的墨,沉沉地压在永巷尽头那间破败的宫室上。风从腐朽的窗棂缝隙里钻进来,呜咽着,卷起地上几片枯黄的落叶,打着旋儿,像极了无主的孤魂,在这死寂的冷宫里游荡。 范柔柔蜷缩在冰冷的土炕上,身下只垫着一张薄薄的、早己看不出原色的褥子。她瘦得只剩一把骨头,单薄的中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,勾勒出嶙峋的轮廓。每一次呼吸,都牵扯着肺腑深处一阵撕裂般的剧痛,喉头腥甜,她强忍着,却还是有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涌上,顺着苍白的嘴角蜿蜒流下,在暗淡的烛光下,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暗红。 她抬起枯槁的手,用袖口胡乱地擦去,指尖触到的,是冰凉粘腻的血。 门外,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,踏碎了这死水般的寂静。那脚步声,她曾听过无数次,是那样熟悉,又那样陌生。熟悉的是那沉稳有力的节奏,陌生的是那其中蕴含的、毫不掩饰的冷漠与厌弃。 是李承稷。 她闭上眼,将头深深埋进臂弯,仿佛这样就能躲开即将到来的宣判。可那扇摇摇欲坠的门,还是被粗暴地推开了。冷风裹挟着外面庭院里腐烂的草木气息,猛地灌了进来,吹得烛火剧烈地摇晃,光影在斑驳的墙壁上疯狂舞动,如同群魔乱舞。 李承稷的身影出现在门口。他穿着明黄色的龙袍,身姿挺拔,面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冷峻。他身后跟着内侍总管,捧着一卷明黄的圣旨,那刺目的颜色,像一把烧红的烙铁,烫在范柔柔的心上。 “宣,废后诏书。”内侍尖细的声音,如同钝刀子割着耳膜。 范柔柔没有动,只是将身体蜷缩得更紧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试图用皮肉的痛楚,去压制心肺间那几乎要将她撕裂的绝望。 “奉天承运,皇帝诏曰:皇后范氏,德行有亏,妒忌成性,心术不正,残害手足,致使皇嗣夭折,罪不容诛!念其先父、兄曾有微功,特免其死罪,废去皇后之位,贬为庶人,幽禁永巷,终身不得出。钦此。” 每一个字,都像淬了毒的冰锥,狠狠地钉进她的耳中,钉进她的心里。 德行有亏?她范柔柔自问,自入东宫为太子妃,再到母仪天下为后,何曾有过半分逾矩?她恪守妇道,孝顺公婆,辅佐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