痛。 是意识湮灭前最后,也最清晰的感知。 并非利刃切割的锐痛,而是沉重而窒闷的碾轧之痛。仿佛胸腔被套上了铁箍,又置于巨砧之上,由一柄无形的重锤,一下,又一下,缓慢而坚决地夯砸下来。肋骨不堪重负地发出呻吟,继而是一连串细微却令人牙酸的碎裂声,像是寒冬里被踩断的枯枝。 肺叶被挤压成了两张薄薄的纸,再也榨不出一丝气息,唯有浓稠温热的液体失控地逆涌上来,堵塞喉管,溢出口鼻。铁锈般的腥气瞬间占据了所有味觉,那是他自己生命的味道。 冷。 刺骨的寒意紧随而至,从四肢末梢飞速蔓延,贪婪地吞噬着体内残存的热量。视野早已模糊一片,只有几片扭曲晃动的色块,大约是那些纵马嬉笑的身影,和灰黄泥地上溅起的污浊水花。 声音变得遥远而怪异,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。 “……贱奴坯子…” “…也配识字读书?” “…瞧他那窝囊样…” “…赌五两银,三蹄之内必哭嚎求饶…” “…哈哈哈,驾!” 那些尖锐的、肆意的、将他人痛苦视为乐事的狂笑,马蹄践踏泥泞的噗呲声,最终都化作了耳边嗡嗡不绝的耳鸣,成为这片无边黑暗降临前最后的、令人作呕的伴奏。 恨吗? 怎能不恨。 那恨意如同毒火,灼烧着五脏六腑,却找不到出口,反而被更冰冷的绝望和无力的窒息感彻底淹没。意识如同风中残烛,明灭不定,那一点不甘的火星挣扎着,摇曳着,终究… …熄灭了。 彻底的,永恒的,沉寂。 …… …… 嗡——! 一声尖锐至极的耳鸣,如同烧红的铁钎,猛地刺破死寂! 紧接着,无数嘈杂的声浪失去了所有阻隔,如同决堤的洪涛,轰然冲入他刚刚复苏的感知,猛烈地冲刷着每一根神经。 “大学之道,在明明德,在亲民,在止于至善…” “知止而后有定,定而后能静…” “哎,你的《春秋》注解抄完了否?快借我一观,先生今日必查…”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