汴梁城的上元夜,是揉碎星河铺就的奢靡幻境。朱雀大街上千灯竞放,鱼龙衔珠的灯山蜿蜒如赤色游龙,灼灼光焰将墨蓝天幕都烫出暖红的窟窿。笙箫沸地,人影如潮,每一张仰起的脸孔都被灯火镀上蜜蜡般的暖金色——除了云知微。 她独立于金明池畔的柳影下,一袭素青襦裙几乎被夜色吞没,唯余腰间悬着的那枚兄长留下的旧玉环,沁着一点幽凉的光。池水倒映着漫天烟火,炸裂的流金碎在她脚下,又转瞬寂灭。三年前的同一天,兄长云铮随军出征西夏,临行前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:“等上元灯再亮时,阿兄给你带支顶好看的金钗回来。”灯火落在他眼底,亮得灼人。 金钗是回来了,盛在乌木盒里,一同归来的还有兄长染血的甲胄。骨殖无存,只余衣冠冢。云知微指尖发颤,探入袖中握紧了那支金钗——嵌玉累丝,赤金钗身上细细錾刻着缠枝莲纹,钗头一朵玉雕的栀子,正是她最爱的花。这是她今夜唯一带出来的物件。 “铮郎若在,怎舍得你一人赏灯?”三皇子赵珩的声音自身后传来,带着恰到好处的怜惜。他一身云锦紫袍,玉冠束发,腰间悬着御赐的盘龙玉佩,通身的矜贵气度。他目光落在她苍白的面颊上,似有千言万语,最终只化作一声轻叹:“逝者已矣,微微,你当珍重。” 云知微垂眸避开那过分温存的目光,屈膝一礼:“劳殿下记挂。”那关切如同蛛网,看似轻柔,却带着令人窒息的粘腻。她借口更衣,转身便扎入汹涌人潮。灯影幢幢,欢声笑语皆成利刃,一刀刀凌迟着她空荡的胸腔。她只想逃,逃回那个只剩下冰冷牌位的云府。 抄近路拐入一条背街小巷,鼎沸人声陡然被隔绝。两侧高墙夹着一条逼仄的暗河,青石板路湿漉漉地反着远处灯火的微光,死寂得只闻她自己的脚步声。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。她加快了步子,指尖更深地嵌入掌心,金钗冰冷的棱角抵着皮肉,带来一丝脆弱的安定感。 风声骤紧。 一道黑影如夜枭般自墙头无声扑落,寒光直刺她后心!云知微悚然旋身,凭着兄长昔日强逼她习武练就的本能,险险避过要害。匕首擦着左臂划过,布料撕裂声刺耳,温热血线瞬间洇开。她踉跄后退,背脊重重撞上冰冷砖墙,剧痛炸开的同时,另一道黑影已如鬼魅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