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此事是你多想了。”
江韬反而松开眉结,丝毫不觉有异,“鹤奴连府君的女郎都看不入眼,怎么可能做出这种逆伦之事?”
虽说父子俩相互猜忌。
但对他的品行,江韬还是认可的。君子清执,江聿骨子里高傲到近乎轻慢,真正能与之交心的友人都只手可数。
像这般有违伦常的,他更不屑去做。
“依鹤奴性子,但凡不与五娘做兄妹,只会是异姓陌路。”
他从前极护这个妹妹。
辞盈幼时曾无意弄坏江老夫人一樽玉神像。事后江聿哪怕被断水米险些饿死,也硬一口咬定是自己做的。
饶是这般也走到如今疏离地步,足以见得兄妹背道而行,渐行渐远。至于其它的更是无稽之谈。
余氏被他说的动摇。
也怀疑是自己的判断出了错。但她还惦记着宁氏那笔嫁妆。不论黑白真假,都想咬下一口。
“可是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,便被打断。
砰地一声,碗底触及案几的声音清晰。江韬骤然转过身,目光冰冷凝向她,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,这样的话不该出自你一个主母之口。传出去叫其他子女如何婚配做人?”
心头一惊,余氏这才发觉到自己紧咬不放的行为,引起对方不快了。
她赶忙放低姿态,“郎主教训的是,是我糊涂了。”
江滔最满意她的温顺。
对此也不再计较,喝完醒酒汤很快歇下了。自然也不知道一合眼,余氏便推门而出。
深秋的庭院寂寥无声。
悬浮的月仿佛渗着青白色,只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廊庑,像只蛰伏在黑暗中择人而噬的巨兽。
招手喊来守在门前打盹的侍从,她轻声细语问,“郎主今日是去哪里忙了,累得回来倒头就睡。”
今时不同往日,阖府上下只认她一位夫人,侍从见到她讨好笑道,“听闻方家背后那位贵人近来有些动静。如今外头乱的很,城内也是人心惶惶就怕他们打进来。”
“害,这事往小了说是捕风捉影,可往大了说就是全家老小的性命。郎主为此好几日都没合眼呢。”
他说的夸张。
余氏静静盯了他片刻。
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眸在褪去笑意后,黑多白少莫名瘆人。冷意随夜风灌入后颈,沿着脊梁骨节节攀升,侍卫打了个寒颤。
那些和稀泥的话,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。
十黍为一累,十累为一铢。在外价值五百株能换一斗粟,让普通百姓一个月半的口粮有着落的簪子,就这么沉甸甸落进他手里。
余氏眼角带着豪门士族特有的高高在上和冷漠施舍。
“但说无妨,这话不会进到郎主耳朵里。听说你有个妹妹明年就及笄了,回头叫她过来添些嫁妆。”
庭院幽暗,只有孤灯一盏,照不透、驱不散四周茫茫晦色。
侍从沉默几息,悄声,“上回酒宴,有人给郎主送了个美人……”
余氏表情不变。
示意他接着往下说。
“那女子是席间乐伎,弹的一手好琵琶。而且这眉眼之间……”秋夜风声汹涌,侍从额角却冒出冷汗,“小的瞧着,总觉得有几分肖似先头那一位。”
已故的宁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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