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在坟前絮絮叨叨了好久。

看着眼前的照片，她突然回忆起刚生下我的那天。

那是个艳阳天。

那时，还没有四维彩超这种东西，她也做不起。

生产途中突然大出血，她浑身都开始失力，可是孩子卡在口上，不能转剖，只能生下来。

“用力点！

孩子要窒息了！”

她躺在床上，手指甲死死扣着，用力到全部翻了过去。

可是她好累，一点力气都没有。

直到最后一下用力，孩子出来了，伴随着的，不是婴儿的啼哭，而是产室的鸦雀无声。

她看了一眼那个孩子，耳边嗡嗡作响。

两眼一翻，吓晕了过去。

再次醒来的时候，老公已经跑了。

感受到软软的触感，她低下头看着那个头呈三角状的孩子，突然流下泪。

怕什么呢？那是她的孩子。

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。

纵使再奇怪，可能因为天性的母爱，她还是喜欢得不行。

她给那孩子取名小七，好养活，不受苦。

“我们小七是妈妈的宝贝，要平平安安长大，长大后小七也别害怕，小七是超人，所以才和别的小朋友不一样。”

可是，偏偏世俗和命运给予她的苦难和悲痛太多太多。

小七查出了痴呆儿病症，智商永远停留在四岁。

那天，她把我的头摁在浴缸里，想和我一起去死。

可是我突然小手抓住了她的脸，结结巴巴开口。

“妈妈不哭……小七听话。”

她突然眼泪决堤，抱着我不停地哭，那是她的孩子啊……

此时，看着墓碑上小小的照片。

她突然意识到，我真的死了，真的……实现了她的‘愿望’。

“可是小七，你从来都不是妈妈的累赘，是我活在这个世上的动力。”

“没有你，我早就去死了……”

“是妈妈的错，”

她用头抵着墓碑，一遍又一遍，狠狠地撞，“我为什么要说那些话啊！”

“为什么要在乎别人的看法。”

“我甚至！”

她闭了眼，满目都是悔恨，“甚至在蛋糕里放了农药。

那是我们小七五岁生日啊……”

我目光疑惑，不明白农药是什么。

却也明白了那日妈妈突然阻止我蛋糕的原因。

“妈妈！”

我站在一旁，看着墓碑上撞出的血迹吓了一跳。

急忙上前想要拦住她。

可是我死了，对……我已经死了。

黎明将至，天空慢慢泛起了黄色的光晕。

“小七，你会怪妈妈吗？会的吧。”

她呢喃了着，手轻轻抚摸着我的照片。

不会的，我说。

“我们小七这辈子受苦了，是妈妈不好，生你的时候不努力，让小七缺氧才变成了现在这样，都是妈妈不好。”

“所以小七离开了对吗，在我生日这天……”

我伸出手，慢慢虚空抱着她。

不是的妈妈，小七知道，妈妈才是受苦的那一个，妈妈连鸡蛋，都是给小七的，是小七拖累妈妈了。

这晚，我看着妈妈从家里拿了那瓶黑乎乎的东西。

我知道那不是什么好东西。

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喝下去。

她坐在墓碑边，脸颊轻轻贴在我的照片上，笑着呢喃了一声。

“小七别怕，妈妈来了，妈妈答应过你的，接你回家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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