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腐土》 第四十个千日循环(cycle)开始时,防护面罩的指示器显示外部孢云浓度降到了临界点以下。阿木用刀撬开气闸门,锈蚀的金属发出垂死的尖鸣,砸碎了废墟亘古的沉寂。 眼前是一个被绿色吞噬的世界。但不是图片里那种鲜活的、明快的绿。这是一种油腻、粘稠、具有侵略性的绿。变异的地衣和苔藓像脓疮一样覆盖着坍塌的水泥巨构,粗壮的藤蔓勒碎了墙体,从裂缝中探出,开出的花朵颜色妖异得吓人——那是一种警告,而非邀请。 空气里没有花香,只有潮湿的腐木和某种金属锈蚀的甜腥味。远处传来了并非求偶的嘶吼,那是为争夺洁净水源或一小块未污染菌类而进行的生死搏斗。 阿木的靴子踩过一具半埋于泥土的鹿骨,骨头上缠绕的藤蔓已经结出了惨白色的浆果。他蹲下身,用刀尖划开一颗,里面流出的不是汁液,而是散发着氨水味的粘稠液体。 “大自然……”他面罩下的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笑。“它确实把一切都‘绿’了。” 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一株从破碎沥青中钻出的果树上。它的形态依稀能看出旧世界图谱里“苹果树”的影子,但枝干扭曲,叶片上布满了诡异的瘤状物。几朵花在奋力绽放,花瓣边缘带着不自然的紫斑。很快,它们会凋谢,结出果实。 那果实的价值无比清晰:它们富含卡路里和水分,足以让他支撑到下一个补给点。但同时,它们也可能饱含毒素或放射性尘埃,让他的器官在吸收能量时缓慢溃烂。 它的价值,就在于被他吞噬,被他的消化液分解,转化为驱动这具血肉机械继续前进的能量。而无法吸收的部分,将成为废料,排出他的体外,回归这片贪婪的、吞噬一切的土地,成为它继续异化生长的养分。 一个残酷、高效、没有丝毫温情的循环。 阿木站起身,向那棵树走去。他并非去欣赏“美景”,他是去赴一场与死亡的交易。他准备品尝这果实,成为这绝望循环中清醒而冰冷的一环。 他踏着文明的尸骸向前走去,脚步沉重。森林在他周围低语着,变异着,杀戮着,生长着。他调整了一下呼吸面罩,仿佛已经感受到了那未来果实在他喉管里灼烧的触感。 ...